李本聪：田园风光

端午节过后，火把节还没到来，雨季拉开了序幕，紧接着闪亮登场。昨天一场雨，今天一场雨，看样子，明天还是一场雨，并且都不小。沟溪里的水哗啦哗啦的，把狗尾草冲得既无招架之功，也无还手之力，顺着水流方向，挣扎、飘拂。千水归宗，河，大肚能容，把潺潺溪流都容下了。只是自己在一夜之间，猛地长胖，再长胖，胖得漫溢出岸。稻田里的水越积越多，把稻禾浸在里面。绿色、蓝天、白水，这是夏季调出的特有颜色。斑蛙在稻秧棵里，一边游泳，一边咕嘎咕嘎地鸣叫。雨过天晴，热辣辣的太阳又挂在天上。没有一丝风，带着水湿的闷热一浪接一浪袭来。午间劳作的农人，热汗流在红脸庞上。一场日头一场雨，这是最适于水稻生长的气温了。

六月，是田园最好的风光。隔一星期，再去看田野，变了。原来绿色中透着蜡黄的稻秧，在雨水的滋润下，变成了韭菜一样的颜色，绿中泛出黑来，绿黑绿黑的，是那样深沉。每一个叶片上都跳跃着无限的生机，呈现出无限的力量。田埂上的野草匍匐着，交织着，一派葳蕤，青翠欲滴。稻干像根小钢筋，硬肘、蓬勃、兴旺；稻穗隐隐吐出来，稻花散发出芬芳，沁人心脾；稻叶又肥又厚，叶片上的锯齿更加锋利了。如果捋了裤管在稻田里巡视一转，腿脚会被划出横条直条的血印。这满昄的稻，满畴的绿，人看了沉醉，山看了欣慰，水看了笑妍如花。

黎明、曙光、旭日、绿水、青山、流岚。把门打开，面对的就是广阔稻秧，辽阔绿野，就是稻花香里，就是蛙声一片，就是七八个星天外，就是两三点雨山前。晨风徐徐，绿浪翻卷着，不急不缓，前赴后继，生生不息。人们就像住在绿海边上一样。觅食的鹭鸶，仿佛片片白帆，在稻禾尖上踏浪轻飞。云，已经很美了，但在阳光映照下，更显出轻盈和高洁，悠悠地飘来，浮在嘉禾的上面，像织女织出的锦缎，更像一群仙童放飞的风筝。这些风筝，有的似山形，有的像树影，有的像只小燕子，有的像个大蜻蜓，在这碧“海”的上空，自由自在，东西南北，跟着风儿走。乡下是美丽的，田园更是美丽的。“一条大河白浪宽，风吹稻花香两岸，我家就在岸上住。”

由于农科的发展，这些年农民种出的玉米，真是好啊。南山地里，适合玉米生长。六月天，棵子长起来，比人高，行距已经看不清了。眼前尽是密密麻麻，尽是一派绿色，苍苍茫茫一大片。山坡上建着一座红墙寺庙，玉米没有长起的时候，鹤立鸡群，显眼异常，而今却被绿色掩隐了，只有金色的屋脊露出来。玉米穗子顶在头上，一支支，排列有序，黄色的细碎花朵，随风飘来，落到行人的衣裳上，落到暮归老牛的尾巴上，落到小轿车的挡风玻璃上……但更多的却是落到玉米须子上。授粉以后，玉米粒才会长大成熟。这是被绿色笼罩的山坡，这是充满生机的山原。玉米棒子扭出了大屁股，诱人的水色，诱人的丰收呈现出来。下一个月，就可以吃青了，玉米棒子扳回家，剥去壳，放三五棒在甄子里蒸出来，贫民百姓的美食，上流社会的美食，连皇帝老倌也喜欢吃。

山坳地里，蔬菜种植是连片的。这里有塑料大棚栽培，也有露天栽培。白菜大棵大棵的，一墒一墒，数十百墒。花椰菜，你家的接着我家的，长势喜人，一大片接着一大片。红葱是外地老板租种的，从高速路边就连接到小河边，气势磅礴。最美的景色要等到傍晚，夕阳照过来，管理的人开了闸，排列在葱地里的塑料小白管，旋转着喷水嘴。霎时间，数不清的细密的水柱射出去，相互交织，形成一个巨大的银色水网，把蔬菜笼罩起来。这是小雨，这是中雨，这是大雨，淅淅沥沥，滴滴答答。菜叶上的灰尘被洗得干干净净，清清爽爽，新新鲜鲜，泥土湿润了。行走在菜园埂上，赏心悦目，比在花园里看到的宏阔多了。菜畦是乡下人的大花园，是乡里人的田园和乐园。

找一片树荫，独自坐下，以平视的眼光，平静心情，和这片故土，和这方田园，心相交，神相恋。是的，我们用自己的双手，通过劳动，耕耘了这片土地，在上面栽种，在上面薅锄，在上面洒下汗水，秋收冬藏。于是田园和人的生命建立了联系，和人的幸福建立了联系，和欣欣向荣人欢马叫建立了联系，和繁荣昌盛国泰民那建立了联系，和每一个人健康的身体桃红的脸色建立了联系。所以，我们的田园是丰收的田园，我们的田野是希望的田野。热爱这片乡土，经营这片乡土，让这片乡土上绿树红花，嘉禾青青，稻子更饱满，玉米棒子更大，茄子更紫，蚕豆花更喷香，是我们千秋万代的的大业，千秋万代的责任。

是啊，我眼前是一方实体的田园，我已经观察了、体验了、想象了、描绘了，但还有方田园——心灵的田园，我们究竟在上面种植了什么？是树、是草、是稻禾？是桃花、梨花、还是李花？我很担心，我很害怕，我怕这方田野里蔓草丛生，长满了精致的利己，贪婪的欲望，权色的追逐，愚昧的疯狂，无知的勾当，还有恶之花，恶之刺，恶之果。翠竹青青哟，披霞光，我期望着人世间的每一个，在建设泥土的田园时，别忘了耕耘自己心灵的田园。读书学习，观察思考，“风声雨声读书声，声声入耳；家事国事天下事，事事关心。”在上面勤于稼穑，在上面栽花种草，在上面修枝剪叶，在上面施肥除虫。让现实的田园风光和心中的田园风光，交相辉映。这样，大同理想就实现了，共产主义就到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