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述泰国旅游亲历快艇惊魂

泰国旅游快艇

一艘载有27名中国游客的快艇在泰国南部甲米府皮皮岛海域起火爆炸,船上5名中国游客重伤,部分游客轻伤,过火的船只残骸被海水冲到距爆炸地点约200米开外,1月14日,只剩下船头和地板,以及三个被烧焦的引擎。

该快艇出发的码头是一个小型的私人码头,泰国媒体披露,其运营执照仍在审批中（目前使用的是另外一个码头的运营执照）,据泰国《国家报》15日报道,泰国皇家警署副发言人吉萨那（Krissana）当天在新闻发布会上说,28岁的快艇船长Kriengkrai Boonsri是调查重点,他和另一名船员因“鲁莽行事造成伤害”受到指控,所以未受到海事处的监管,当地政府承认,对伤者的营救过程还存在诸多问题,如何使海上救援更具组织性和高效率值得探讨。

（一）漏油惊魂

王先生,29岁,公司经理。

在皮皮岛快艇爆炸事故的第二天（1月15日）,回想起坐快艇的经历,我们一行人结束了在泰国的旅行,从曼谷返回上海,十分后怕。

一日游的价格在300-400元一人,由泰国人经营,三天前,我们从曼谷的码头坐着快艇出发去往普吉岛,这算是当地的一个特色交通工具,在淘宝就可以预订。

泰国导游也坐了进来,大概坐了30多个人,两个水手,两个实习服务的学徒,当时我们的快艇上有一位船长,其余都是游客,塞得挺满、挺拥挤的。

船长会告诉大家不要站起来、不要吸烟、把救生衣穿好,坐进去后,两侧乘客面对面坐着,开动的时候不允许出去,我去之前以为会是图片上那种游艇,但其实就是一艘快艇,只有一层,船头是驾驶座还有可以出去的小型甲板,接着我们就出发了。

快艇买回来后大多数人都会花个几十万泰铢进行改造,快艇50分钟就能搞定,这一路上可以说是惊心动魄,导游介绍,主要是为了开得更快,一般摆渡船要两个半小时才能完成的路程。

我们8个人里就有5个吐了,然而游客里还是有很多人吐了,当天导游说,今天这趟开得还算稳的,其他的就算没吐,脸色也都不怎么好。

这后来发生了一件事

站在船头的船长感觉不对劲,说的都是泰语我们也听不懂,他们一边说一边往发动机那走,可能是发动机绞到什么东西了,说怎么回事,就和水手说了几句,我们的快艇开着开着突然慢了下来,开始检查,有些漏油,导游说,我们就和会说中文的泰国导游聊。

他不说我还没注意,还有我注意到船长的表情还是很淡定的,说了之后我还真闻到了汽油味,但我也没担心什么,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,我想他们都这么淡定,一个是导游的语气很轻松,汽油的味道还是比较刺鼻的,我当时坐在船头的位置,离船尾大概六七米远。

导游也在安抚大家的情绪,说没大事,漏油没什么的,就是可能中途要去再加个油,耽误点行程。

大家都还比较冷静,还能把船点着了,我们就这么听着,当时我脑子里就在想,反正这是在海上,不像汽车漏油,也就没在意,后来快艇在途经一个小岛的时候加油,大概花费了半个小时,最后把我们送到了普吉。

发动机前面还坐着人,才发现我们坐的快艇和爆炸的快艇还挺像的,倒霉的就是坐在发动机前面的,说有快艇（波塞冬王959）爆炸了,船上的人呈一个U字型坐着,回曼谷的前一天,我看到了新闻,而且线路也一致,当时就特别后怕,万一炸了。

感觉我们两艘船真的挨得特别近,真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,我们几个朋友都在聊这事,心情都挺沉重的,回来的路上,各种往家里报平安,其中一个女同事还哭了,现在想想。

小李,女

再去其他的岛,去有特色的不同小岛,包中晚餐,包接送酒店和浮潜项目,行程比较紧张,行程是从清晨开到深夜,一直跟着导游上岛拍照,2016年暑假毕业旅行跟男朋友去泰国玩,自由行,在甲米当地报了一日出海游七岛的团,团费300元。

更重要的是船上的柴油机特别老旧,那就是船本身的味道,救生衣也非常老旧,感觉就是一个木制的旧船加了一个发动机,我特别担心火星把漏出来的柴油点燃,当天使用的船,船是全开放的,打火的时候能看到火星,还是机子出问题漏油的味道,感觉即使落水了也没什么救援效果,看起来并不能抵挡海浪,没有遮阳篷,开起来经常被打湿,然后发生爆炸,行驶的过程中我一直能闻到柴油味,没办法分辨。

导游没有询问我们会不会游泳,她不会游泳,却只有两个看护人员一同下水,而且还在水里抽筋了,就按照统一程序让我们穿上救生衣下水,救生衣的浮力比较小,我稍微放松低头就会被淹,因为他照看不过来那么多人,导游可能根本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你,去浮潜的时候,当时一行有差不多30个游客,如果你在水下出现状况,同行的一个小姑娘就偷偷跟我说,过了十几分钟才有人过来。

真的觉得泰国人赚钱也很卖力也很用心,我们这种团在当地卖的是300元钱,但是我觉得当地的泰国人赚得并不是特别多,300元钱能够游七个岛还可以浮潜,他也很耐心地回答,晒得很黑,大概250元钱,我还听说像那些专职掌舵开船的人,有些人在淘宝上跟中国的旅行社合作卖更加便宜,有可能是泰国一个普通家庭全部的经济收入来源,还包中午和晚上吃饭,中间也不会强制你去消费,而且非常的辛苦,你问导游什么问题,当看着那些只穿着一条短裤,在船头上摇着漏油的那个柴油机的船员时。

但另一方面是,去泰国旅游的人越来越多,他们的设备并没有及时更新,所以很多事故是出在设备问题上。

（二）“没有一个人穿救生衣”。

小陈,男

刚刚高考结束的我和家人一共5人去泰国旅行,在结束了普吉岛的行程后,我们在旅行社报了一个团,我们下一个目的地是皮皮岛,2014年6月。

这个费用已经包含在了旅行社的团费里,我估计是旅行社联系的,去皮皮岛要坐快艇,“人生第一次坐快艇啊,当时我们都感觉挺新鲜,有说有笑的,上船之前各种拍照,我还在QQ空间发了一张照片,”。

受访者供图

等上船之后,导游兴致勃勃地过来跟我们说,想要刺激一点的可以坐到外舱去,当时有几个年轻人就坐在了外面,我胆子小,坐在了内舱。

快艇必须顺着浪走,海上的浪很大,我能感觉船的颠簸幅度越来越大,等快艇启动,爬浪就像汽车爬坡一样,这时候我开始感觉有些害怕,一开始的时候还好,比较平稳,我就看看海聊聊天,但慢慢的,一会上一会下,每颠一次我的心也跟着起伏一次,紧紧抓着座位靠背。

除了海面什么也看不到,海面附近找不到别的艇,这个时候再往外面看,周围的能见度很差,对面的山头一点也瞧不见。

一阵一阵吹得船直晃,尤其打在船身上,浪也特别大,那声音特别大,我能感觉到的就是风很大,我一度以为我们这是遇到什么灾难了。

进来的时候他们浑身都湿漉漉的,表情都很僵硬,刚刚坐在外面的几个年轻人就全进来了,过了一会,能感觉到他们受了惊。

船舱里一直有海水进来,就赶紧进来坐到了甲板上,其中一个人说,他差点被海浪卷走,但不是大面积的。

只见到开船的师傅从座位上掉到了甲板上,立马爬到了座位上,在这个过程中,有个特别大的浪打过来,整个船身都被打得偏转过来,我那会正好盯着船头方向看,那个舵就完全没人掌控了,但他反应很快,双手稳住了船舵。

这一个浪打得船上的人都很害怕,不少人都有点吓懵的感觉,我们问导游这怎么办,导游说他们也没办法,团里有个阿姨腿上还被划破受了伤,有的还在尖叫,坐在对面的人全部倒了过来,整个场面很混乱,船身偏转的时候。

但又不能表现得太害怕,当时我和爷爷坐在一起,当时我爷爷坐在旁边,我心里是很害怕的,更不能哭,只能装作镇定,我们俩就互相安慰,说很快就到了,整个过程两个多小时,又晕又怕,特别煎熬。

我们船上当时居然没有一个人穿救生衣,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巨恐怖,是我后来回想起来,其中一个原因,连船员也没穿,等到好不容易到了皮皮岛,我就给我朋友发消息,说我差点命丧大海。

受访者供图

完全没意识到要穿救生衣,当时是我第一次出去旅游,第一次坐快艇,安全意识真的特别薄弱,我们团里也没人主动要,船上的工作人员也没有给我们提供,就这么一路稀里糊涂地过来了。

等我们回去的时候,这才有人给我们提供救生衣,这个时候我意识到了之前怎么没穿,心里特别后怕。

从这以后,我就再也不想去海上玩,连船都不坐,这次经历已经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。

（三）暴风雨中的航行。

姚小姐,25岁,互联网公司职员。

2016年6月初,我有几天年假,就和两个朋友一起相约去泰国玩。

到了泰国后,我们在网上报了个一日游的团,下单后自己去到港口找到商家,他们会安排船只和人员,当时我们船上有一个船长,两个船员。

三四米宽,我们那个快艇大概七八米长,顶上有层布盖着,船尾挂了两台引擎,看着不怎么新也不是很旧。

其他什么也没说,也没人反对,说要去三个岛,我们几个人还在琢磨能不能出发,当天在我们上船之前就开始下雨了,但到了那里其他游客都来了,安全指导员就让我们穿好救生衣,介绍了一下今天的航线。

我们穿的那个救生衣,脏脏臭臭的就不说了,有的救生衣上绳子都是断的,还得自己想办法系上。

船上的人就叫一次,人坐在里面都是紧挨着,那个风浪大到整个船都腾空起来,有的人是兴奋,三个人互相拽着,每次腾空人都被弹起来,快艇每起伏一次,大风大浪就开始了,等去往第一个岛的途中,失重感特别明显,像我们就是害怕地叫,蜷缩在一起不敢乱动。

当时那个雨啊海水啊全刮在身上,衣服、头发全湿透了,浪打在船身上发出“咚咚咚”的声音,听着就有点恐怖,等到了第一个岛上,几个六七岁的孩子害怕,就在家长的陪同下坐船回去了。

我们几个人上岸后就找地方避雨,有的只是暴雨、礁石、到处找不到伞,在那里傻傻地站着,一点没有阳光、沙滩这种感觉,我记忆里就是这三个感受。

等到去第二个岛,更不舒服了,雨下得更大,简直就是暴雨。

但看着大家都一个个往海里跳,“来都来了,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跟着跳下去,都下去感受一下吧,”我当时是不想下去的,等到了浮潜地点,船上的安全员就说,下着这么大的雨已经没什么兴致了,下去后就一个想法,“我要上来”。

8日上午普吉当地下起暴雨,说就在我们后面有两艘船,因为雾太大,船开太快,34人受伤,有人受伤了,下午事发时海上风浪较大,两艘观光快艇迎头相撞,这天是上午出海下午回来,当地警方称,（编者注：2016年6月8日泰国时间14时左右,一男一女两名中国游客遇难,皮皮岛附近靠近普吉岛处,等船靠岸后,一个安全员就过来跟我们道别,他跟我们讲,就撞在一起了,）。

我当时看安全员讲话的样子还挺难过的,之前他还在船上跳来跳去笑着给游客拍照,这时语气挺严肃,他说已经有人去救治了,带着歉意,大家真是幸运,回来我一上微博,这事已经是热搜了。

现在回想起来,当天下毛毛雨的时候,我和朋友就在那说,怎么不给我们一个天气预警、风险提示什么的,没有人考虑这些问题,最多就是教我们怎么穿这个救生衣。

（四）螺旋桨事故

贺女士,旅行社领队

那是2016年7月7日,我带团出外海,一个团里有34位游客,大多是高中毕业生,加上泰方导游和我共36人,我们坐的是游船,能载50个人,有3个马达,配置了1名船长、2名船员。

但是我们出海的那天没有禁航,天气符合出海标准,当时的季节属于泰国的雨季,雨量和风都特别大,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太阳。

一个个给他们穿上救生衣后就往海里跳,我就站在游船的船头上给他们拍照,船停稳后就开始做准备工作,等船进到了天堂湾,也就是后来的事发地点,学生们都比较兴奋积极,拍视频。

我就赶紧让客人上快艇,快艇上有一个船员下海去帮助他们上来,又是在海里很兴奋,很少有人能听到,客人下海后六七分钟左右,后来根据我拍摄的视频,天气就变了,开始刮风、下雨,当时我在船上喊,但有的孩子游得比较远。

他救生衣都没穿就跳到海里开始救人,赶紧从船头跑到船尾,结果真看到船尾发动机那里有个人,“姐姐,姐姐,穿着救生衣,在他还没下去的时候,突然有个小孩就跑过来跟我说,有个人被卡住了,这个过程中,”我一听这话就很着急,但他背对着我,我也看不清,不知道是谁,我就喊我们船上的男导游,那一片海水全红了,非常恐怖。

抱上来的时候都已经不流血了,把小孩抱了上来,小孩腿上的股动脉已经被完全割破,我都被吓呆了,让他躺在甲板上,大概几分钟后,我们的人慢慢挪开螺旋桨,我当时看到,失血量非常大,只剩下一点一点的血块。

当时船上所有人都过来帮忙,整个人苍白苍白的,游客里正好也有医生,开始对他急救,用束紧带绑在他大腿根,意识不怎么清醒。

在皮皮岛医院的时候,我们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皮皮岛上的医院,这是谁的孩子,孩子经过心肺复苏终于有了呼吸,大约十分钟送到医院开始抢救,随即又转到了甲米医院,我朝着人群喊,他的父母跑过来了,当时他妈妈哭得特别伤心,但医生当时就说救不了了,因为失血量太大,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们也要救,但没办法,最后还是走了,我们也很悲痛。

在发动机器的过程中,于是在没有经得船长允许的情况下私自发动了机器,以及船员在警察厅供述,有一个船员没下水,导致了出事学生被卷入了三个马达中间,后来根据在船上的学生的描述,他害怕船在左右晃动的过程中碰到其他人或船,没有观察到周围的情况,我才知道当时天气发生了变化,风浪很大,把我们的船锚给吹动了,游艇开始移动,当时周围大概有20多艘快艇和200多人,没有看到我的客人到底有多少在船尾,自己想当然地违规操作,腿被锋利的螺旋桨刀片绞住。

不知道家属有没有从那件事里走出来,我后来在泰国的寺庙里呆了很久,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,想要寻求安慰,对我对家属来说都很难受。

（编者注：2016年7月7日上午11时,一名中国游客在泰国皮皮岛一带被快艇的螺旋桨卷入,泰国海警此后证实,年仅18岁,于当地时间8日晚不幸身亡,致双腿及右臂重伤,这是他的毕业旅行,事故原因系船员贸然发动发动机,）。

螺旋桨事故遇难者生前照片。

张女士,媒体人

我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,并且直到今天我都耿耿于怀。

我和丈夫一起去泰国旅行,我们是到了当地后自己去买票,那是2013年的一天,这个快艇既是一个交通工具,也包含了一些浮潜项目。

看起来翻修的痕迹也很明显,全是那种售票点,就算是那种稍微新一点的,都很旧很简陋,然后我们看了一下那边的快艇,就好像从国外淘汰下来重新刷一刷再用的那种,当时我们走到港口。

我们当时就很担心这个船的质量,尤其到了浮潜的天堂湾,让游客自己下去浮潜,那个水很清澈,把船停在海湾中央,但没办法,那边的快艇都是这样,没什么更好的选择,但好在一路上风景还可以,可以看到海底,到了之后船员就关掉发动机,抛下锚。

那个体验是蛮好的,但大约半小时左右,船员就在船上吹了声哨子,用英语招呼所有人“go go go”,等他喊完就走进了驾驶室,锚也开始往回收,我没想到的是,不一会这个船居然发动了,能听到发动机轰隆轰隆的声音,而且还在转向。

这船不等我们上去就开走了,真正危险的地方在于船的螺旋桨,当时所有人玩得好好的,一下子就慌张了,赶紧游泳往船尾聚拢,我当时第一个想法是害怕自己水性不好来不及游过去,但一会我就发现。

因为我们要上船的位置在船尾,我们在接近船尾的时候,而螺旋桨就在船尾下方,船也在动,必须要小心翼翼慢慢地上,能明显感觉到水流在剧烈地波动,身体浮在水中在水流的影响下左右晃动,根本没法自如控制。

我当时在水里就一直提醒我先生,说你一定注意安全,注意船的螺旋桨,不要被卷进去,心里特别害怕,但等上去之后我们也没办法跟他们沟通,都是当地村民。

几年后我看到了那个男孩的新闻,这么多年一直到今天我都很在意这件事,后来再也没去过那里。